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。张湘生却恰恰逆向而行。她本来可以分配留在株洲或者湘西州府吉首。可是,因为黄金茶,她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贫穷的保靖。
年1月,张湘生大学毕业后分配在了湖南省保靖县农业局。当年3月,保靖县名茶炒制培训班在吕洞山镇黄金村开班。这是张湘生第一次零距离接触保靖黄金茶,她十分惊诧地地发现,黄金茶外形清秀,色泽翠绿,郁香醇厚,回味甘纯,其品质超过了自己品尝过的所有名茶。张湘生如获至宝,激动不已。保靖黄金茶因清朝时“一两黄金一两茶”而享誉湖南。在湘西莽莽苍苍的大山深处,隐藏着人间最为珍稀的黄金茶叶。上世纪80年代初,大学毕业生是个“香饽饽”。当时,张湘生的父亲张福绵在保靖财政局任局长,他叫张湘生毕业后去株洲市,可是张湘生没有答应,她想回到湘西。张湘生在保靖工作后,张福绵又希望女儿能够留在吉首工作。可是,张湘生仍然没有答应。初识黄金茶后,张湘生就强烈地感觉到,她和黄金茶具有不解之缘,她决定留在保靖。她要更好地认识黄金茶,研究黄金茶,开发黄金茶。为了工作调动的事,张湘生一直在和父亲生闷气,她希望父亲能理解和尊重自己的选择。张湘生了解到,保靖黄金茶。黄金茶富含有益人体健康的多钟营养元素,在清嘉庆(公元—)年间就是钦点贡品,由于数量极少,曾经是平常人可望不可及的“御茶”。名茶炒制培训班完后,张湘生就迫不及待地向时任农业经作股股长唐学明、县农业局局长陶一鸣提出了自己想研究黄金茶的想法。可是,陶一鸣爱莫能助地告诉张湘生,黄金茶的面积太少了,整个黄金村的黄金茶就几百株。就这样,张湘生被安排到了白云山万亩茶场,负责茶叶制作、培管、精制加工。在白云山茶场,张湘生并不安分,她先后开展了茉莉花茶的越冬培管等实验。张湘生在白云山推广了保靖岚针茶的炒制技术,茶场产量由年的5公斤提高到年的70公斤,产品在年荣获全国十大名茶之一。年,已经有了第二个孩子的张湘生,被调到了县茶叶办,专门负责茶叶开发,她终于感觉到,离自己梦想的实现已经不远了。可是,当时全县茶叶开发的重点并不是黄金茶,因为根据当地百姓的实验,黄金茶只能通过种子繁殖,扦插繁殖无一成功。对黄金茶牵肠挂肚的张湘生,趁星期天自己乘车,翻山越岭来到了黄金村。她的鞋子走破了,她的脚走的打摆子,但是,她终于第二次看见了久违的黄金茶。心潮难抑的张湘生走上了黄金村的山山岭岭。她发现:黄金茶母树零星地长在海拔多米、多米的房前屋后或小山包的岩缝和砂质土壤里。这些源自远古的茶树群体树高、干粗、叶茂,生命力极强。干茶冲泡后,汤色舒目,香气独特,入口鲜爽,回味悠长。苗岭逶迤的山峦堆绿叠翠,云雾缭绕,心气舒畅的张湘生情不自禁地赞叹:“黄金茶,世上稀有的好茶啊。”在对保靖黄金茶独特的情结中,张湘生起早贪黑,风雨无阻,自费对黄金茶原生态茶园进行了连续4年的物候期观察。至今,黄金村的老支书向发友,仍然能如数家珍,讲出许多张湘生当初来黄金村的故事。黄金村的一草一木,撒下了张湘生的汗水和心血。为了研究保靖黄金茶的生长情况,年春日的一天,张湘生从保靖乘车来到吉首一中的桥对面,又转车来到马颈坳,下车步行了3个多小时来到了黄金村,可是,她还是迟到了,黄金茶已经发芽了。张湘生无比遗憾。第二年,张湘生特意早早来到黄金村,终于详细记录到了保靖黄金茶母树发芽的具体时间。张湘生通过对黄金茶母树的外部形态、生物特征的认真考察,发现黄金茶群体中,没有表现完全一致的单株。那数量不多、年代久远的古茶树,叶片有大、中、小;叶形有尖、圆、椭圆;叶色有绿、黄、紫、红;春茶采收最早与最迟之间时差1月之久,早熟单株在气温稳定在7摄氏度时开始萌动,2月达到1芽3叶,可以采摘。每树每年可发4次新梢,鲜叶生长量、采收量可观;鲜叶口感有栗香、花香;能开花结种的单株不足10%。张湘生通过持之以恒的观察,得到了启示:保靖黄金茶是具有诸多基因型、表现型的资源型品种,是新的、独立于我国现有茶品种之外的优良群体茶种,值得研究和开发。张湘生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无性繁殖。她以“繁衍后代是生物本能和植物细胞全功能性”的基本理论,选取了24个单株,根据春茶萌发迟早、叶片形状、叶片颜色,在黄金村党支部书记向发友的支持下,开始了连续不断的扦插实验,但是,均以失败而告终。有人告诉张湘生,保靖黄金茶是在特定的地点、特定的环境生长的一种茶树群体,想通过扦插繁殖来发展黄金茶是根本不可能的,叫张湘生别异想天开了。学过茶叶专业的张湘生没有动摇自己的认知和决心,她将种植在黄金村的安化群体茶、福鼎大白茶与原产黄金茶进行比较,发现在同样的生态环境下,用同一管理方法培植的安化茶、福鼎茶、黄金茶,其叶状、叶色、叶脉、发芽密度、春芽开采期、干茶产量、茶口感以及内含氨基酸、茶多酚都存在明显差异,而黄金茶则全面优于引进种植的外地名茶。事实使张湘生认定,一种名茶品质的形成,生态环境、培育管理水平是重要支撑,其独特的种质才是决定因素,独特的种质决定着黄金茶优异的品质。从清嘉庆到20世纪80年代的年间,黄金茶树仍然只是从远古走来的星星点点百余株。当地人曾不懈地利用茶种子进行繁殖,因为茶树结实极少,尚未成熟就成了鸟雀的美食。就是偶尔得到几粒,播种下地后,也多被鼠啃虫蛀,发芽成苗的凤毛麟角。年复一年,全村通过有性繁殖的黄金茶不足6亩。如此优良的茶树品种,却是如此缓慢的发展速度,张湘生的心里,一直像挂了一个秤砣放不下来。
年春天,从黄金村回来的张湘生,特意带回了20株插穗,插在了自家的花盆里。每天,张湘生都要观察和精心培育。太阳光直射时,张湘生会从单位匆忙赶来移动一下花盆;下大雨了,张湘生还得给茶苗遮雨。皇天不负有心人。终于,20株插穗中有2株坚强地活了下来。在10年的等待中,看着两株鲜嫩的茶苗,张湘生激动的泪水在那一刻难以抑制地流了下来。
正是这不起眼的两株,使张湘生看到了开发黄金茶的曙光,她也从环境条件、土壤结构、水分控制等方面找到了扦插育苗成败的关键所在。希望之路,曲折坎坷。年,保靖县农业局实行岗位轮换,自由组合。张湘生言语铿锵地对大家说,谁愿意搞黄金茶,我就愿意跟谁组合。就这样,张湘生和当时对黄金茶很感兴趣的县农科所干部段绍泽、谢介胜三人组合在了一起,专门研究和开发茶叶产业。张湘生准备在黄金村继续进行黄金茶扦插育苗试验。但是,由于原来扦插育苗的失败,黄金村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提供土地。张湘生呆住了。是放弃试验,还是坚持下去?张湘生没有犹豫,她坚定地选择了后者,她一心想把黄金茶扦插育苗实验进行下去。她自费用8元1公斤的代价,从黄金村购买了公斤黄金茶枝条,剪取插穗万个,在迁陵镇梭西村10户农民的责任地了进行扦插育苗试验。成败在此一举。张湘生没日没夜地扑在了实验地里。她和百姓一起挖土,一起开沟,手把手地教怎么扦插、怎么配土、怎么施肥。近两个月连续不断的劳作,张湘生黑了,瘦了,但她奔忙的脚步却一刻也没有停下来。她深信:有诸多基因型、表现型的黄金茶原生态群体中,采取人工措施一定能挑选、培育出具有稳定遗传性的单株,成为优良茶品种和造福人民的一大支柱产业。张湘生在试验过程中,艰辛劳作,把实验的关键点放在了育苗的湿度、遮阴、防止苗根腐烂,并应用了生根剂。通过努力,梭西村黄金茶育苗实验成苗率最低28%、最高达78%。这为以后的进一步试验打下了良好基础,提供了诸多科学依据。试验取得成功后,张湘生向县里主要领导介绍黄金茶,品尝黄金茶,认识黄金茶,支持黄金茶的研究。痴心黄金茶的张湘生感动了县扶贫开发部门,她得到了县农办的元农发资金的支持。异地扦插育苗的成功,使黄金茶原产地的黄金村人解放了思想,也增强了通过无性繁殖发展黄金茶产业的信心。他们热情、主动地请来张湘生作技术指导。年,黄金村黄金茶扦插育苗再次启动。当时,张湘生的小儿子刚刚5岁,在上幼儿园。由于无人照看,张湘生只得把孩子带到了黄金村。当时的黄金村十分贫穷,没有吃的,张湘生就去挖野菜,没有睡处,张湘生就和孩子睡在楼板上。七月流火,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,16亩的扦插育苗必须要赶在立秋来临之前完成。张湘生严格按照技术要求育苗,育苗地里不准有直径超过50毫米的泥团,泥土要用筛子筛,她自己汗流浃背地动手办了一块示范地。当年,黄金村成功育苗50万株。年虽被洪水冲毁大半,仍出圃15万株,移栽建园75亩,是原有黄金茶总面积的10余倍。这一成功,改写了当地,周边地区及县内发展茶叶依赖引种的历史,而且品质更优,产量更高。检测证明,通过取穗扦插育出的黄金茶苗,保持采穗母本特有品质的遗传基因,产量高,品质好,抗逆性强。黄金茶无性繁殖完全成功的喜讯,传遍了土家苗乡的村村寨寨,温暖了许多种茶人的心窝。后经两年的示范推广,这项技术得到普及和提高。黄金村90%的茶农已掌握了此项技术,几年来累育苗0万株,新扩黄金茶面积亩。发展是硬道理。张湘生认为,攻克黄金茶无性繁殖的难关,是为了实现优势资源向优势产业的转化;要使黄金茶成为一大优势产业,必须克服盲目性,坚持科学发展。有理性的思维,就有理性的正确行动。张湘生在进行黄金茶无性繁殖试验、攻关的同时,按照植物学特征及内含物质差异,选择个单株建立了基因圃。她根据无性繁殖具有遗传稳定性的理论和实践,按照“多中取好、好中选优、优中求早”的思路,从个株单中挑选出特色鲜明、外形表现突出和内含物各有千秋的单株24个,尔后反复对照比较,从24个单株中筛选出成熟期早、种质极佳的单株两个,分别定名黄金一号、黄金二号。经过示范种植,这两个株系较外地名茶早熟10天左右,一号呈栗香,二号呈花香,氨基酸含量均在7%以上,茶多酚含量都在20%以上,其品质、口感明显优于省内外其他名茶。在张湘生的努力下,保靖黄金茶的茶叶产量逐年增加。在此基础上张湘生从24个株系中经7年的筛选取成功地选出了HJ和HJ两个极具潜力的株系,产生了巨大的经济效益。开弓没有回头箭。在试验、示范取得圆满成功的基础上,张湘生着力书写发展黄金茶产业的大文章。她将自己的科研成果,对黄金茶的认识和开发建议,通过各种途径,向党委、政府汇报,向干部群众宣传,得到县委、县政府和广大干部群众的认同和支持,4年,县里还作出了开发黄金菜的决议和规划。一时间,保靖县掀起了开发黄金茶产业的热潮。在开发热潮中,张湘生成了传播科技的大忙人,她放弃了节假日,抛开了家务事。哪里办培训班,她有请必到、闻讯必到。在开发现场,她担任技术指导,从取穗扦插、苗圃培管到茶园选址、移株定植、除草施肥、茶叶采摘炒制,认真把关,指导到位。黄金1号的茶穗最初是黄金村民向天齐家的。向天齐清楚地记得,张湘生每年都要到他家里来,给他教育苗扦插技术。现在,向天齐家的黄金茶面积已经达到了50亩,走上了脱贫致富的康庄大道。年,在黄金茶挖掘利用中作出突出贡献的张湘生,在高级职称评定过程中,却因黄金茶尚未登记,其高级职称晋升未获通过。可这并未影响到张湘生对黄金茶研究的意愿。她明白,职称晋升是人生价值的体现,专业人员的追求,但不是唯一,人生价值的更大意义体现在为社会创造价值,而价值的实现需要外部的支持。她认识到,黄金茶的成功,是在各级各部门的支持下取得的,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,只有融入事业中,才能有所作为。因此,张湘生始终如一,朝着既定目标,为把黄金茶做大做强而更加辛勤地努力着。张湘生是保靖黄金茶最高贵的母亲,她培育了黄金茶,发展壮大了黄金茶,黄金茶离不开张湘生,张湘生的一生和黄金茶相依相连。但是,对黄金茶疼爱有加的张湘生,却从来没有在黄金茶上沾过一点便宜。她喝的黄金茶是自己买的,别人从年就劝张湘生做黄金茶苗生意,但张湘生不为所动。张湘生说,金钱是有额度的,但是,技术是无价的。为了掘“金”,张湘生呕心沥血,付出了很多很多,除了吃苦受累,还遭遇冷眼,受了不少委屈。然而,有真诚的付出,必有好的回报。4年、5年,她连续两年被州人民政府记二等功。5年,她被州委、州政府授予“十大杰出女性”、“三八红旗手标兵”荣誉称号。在8年5月召开的“中国绿茶高峰论坛”会上,保靖黄金茶被评为金奖。在8年6月召开的保靖县科技大会上,张湘生被保靖县委、县人民政府授予“科技兴县功臣”,成为该县获此殊荣第一人。就是在退休后,张湘生仍然愉快地接受了县茶叶办的返聘,继续奋战在保靖黄金茶的产业建设之路上。年初,张湘生和保靖鼎盛黄金茶公司合作,建立一个黄金茶资源库,发展株系苗,力争让黄金茶的品质和价格再上一层楼。没有无私的,自我牺牲的母爱的帮助,孩子的心灵将是一片荒漠。母爱是伟大的,母亲是伟大的。保靖黄金茶之母,这是一个地区、一个时代对一位杰出女性的崇高称谓。而保靖县农业局如今早已退休的张湘生,无愧于保靖黄金茶之母这个称呼。这个世界,唯有母亲才是真的,永恒的,不灭的。张湘生就是如此。